君王侧-第21部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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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她不曾想过他居然有了这样一个‘他’。
“风儿吗,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。”身边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中,新儿的脸在眼前无限地放大,她的担忧越来越深。小姐真的好奇怪哦,自从她拿了锦囊后整个人都好虚幻,仿佛灵魂已经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。
“小姐,你是不是不舒服,奴婢这就叫大夫去。”
“新儿,你不觉得风儿很像一个人吗?”清颜笑容清浅,如同散落在水面上的落花,随时会被流水冲走。她头上的天空益发浓黑,布满了阴霾的铅灰的乌云,一道闷雷破空而出,将清颜的脸色映衬得苍白而诡谲异常。
她的声音柔柔的,缓缓的,低沉如乐。
“同样的固执倔强,不屈不挠,就算再痛再苦也不会哭喊;同样的面容,斜飞入鬓的剑眉星目,乌黑油亮的头发;脾气一上来用十头牛也拉不回来,可是也让人由衷地欢喜。同样懂得守护身边重要的人,即使力量弱小,也不会露出害怕的表情。这世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呢?”
自问自语,听得新儿也恍惚了起来。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,传说中苏家有一个了不起的少年将军,在当世是唯一可以与“浴血修罗”齐名的男人,说他为人中正,磊落不羁。
只是后来在战场上没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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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儿的眼睛霍得瞠大,心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。
难道说,那个风儿他是…………竟然会是………………
她扭头探询小姐的目光,却发现清颜的身影动了起来。
清颜捂住胸口,那里流淌的滚烫血液几乎要将她生生撕扯开来。
她越走越快,越走越急,步履匆匆,几乎跌倒了。
心底的渴望逐渐强烈起来,她恨不能立刻就见到他,她要证实就是他!
没有看到所有下人们都在看着她,没有注意到暮流景的修长如玉的身影。
她失魂落魄,再无往昔的镇定从容。
飞快的,拼命的,冲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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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镜花水月:二十九 无悔当初]
清颜茫然地穿越过暮流景,她的眼里没有他。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,都是那个少年,那个维系了她至亲之人血脉的风儿。
她的脚高抬起,将要跨过同样高高的门槛。
新儿屏息望着她,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了,紧张得手都绞得泛白了。
下人们惊恐地抽气,那冰冷的呼吸卡在嗓子里不知道是否要吐出来。
他们都在猜测王爷是不是会就这样让她过去?
终于,清颜左脚落在了门槛外,所有人的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。素白削瘦的身影与暮流景不过半步距离,而他冰冷倨傲地站在那里,眼风凌厉地扫过她的失神,没有阻拦。
天!王爷竟然没有阻止她!
清颜与他擦肩而过,几乎嗅到了雨水的咸腥气息和风里的潮湿。
只要再走半步就可以通过中庭了。
众人长长地舒了口气,本卡在喉咙里的气也顺畅了起来。可是再定睛细看,整颗心又悬了起来。
暮流景冰蓝眼珠如幽深的海域,固执地凝结成了冰霜。他的下颚绷得紧紧的,微眯狭长的眼淡淡的扫视她,可是无论是谁都嗅到了其中一丝危险的信号。
清颜脸色极白,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。
暮流景修长有节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腕,嘴角抿成细线。
清颜没有回身,看不到她更多的神情。只剩下淡淡的冷漠的声音飘在空气里。
“王爷请放手。”
“你敢踏出一步就不想知道所要付出的代价吗?”他的唇抿得更深,似乎弯出了极好看的弧度,低沉的语调反因冰冷残酷而多了些优雅。
她终于旋身凝眸,对上他的眼。
淡淡的,她问道:“究竟是什么样的代价?”
“这些人护主不周,留有何用。”暮流景残忍地一字一句轻声在她耳边念道,谈论人的生死在他眼里就仿佛说的是天气一般轻松。
清颜一恸,脸色愈加惨白了几分。这个男人的绝情她素来知道,他决心要做的事即使是皇帝也阻拦不了。
他当真如此胁迫她吗?
“这些人本就是王爷的人,为王爷死也算是尽忠了。”她扬眉回视他,奋力挣脱开了他的禁锢。衣袖挥动闪过一道白光,足以将整片乌黑的天空撕裂开来,那样干脆决然。
“你………………”清凉的布料离开了他的手心,他伸手握住的只有几缕微风。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他倏地心痛了起来,就像是从此后生命被割断了般,心难以自制地滞塞。
“主子,是否要属下暗中跟随?”迟邪半膝跪地,持刀请命。
“不必。”他冷冷地拂袖,这是她的选择无论悲喜与他无关。
风起沙尘扬,大雨终至倾盆。
出了王府,路上行人几乎绝迹了。
疾风劲雨中可以见到一个素白的身影艰难举步。道路泥泞湿滑,清颜几次踉跄,头发浸满了雨水,衣服粘腻地紧贴身体,凉风过冰凉一片,叫人不禁打起寒颤。
可是清颜仍是走到了那条破烂的深巷,站在了破败将颓的草屋前。
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事,也不去顾虑那些盛大的悲伤如今的她是否承受得起,她深吸气推开了门。
发丝上的水滴落下来,到嘴角凝成透明的雾花。
屋内与之前她看到的没有任何的变化,唯一变了的是眼前的女子。她的脸色仍看得出憔悴的痕迹,但恢复了少许的红润和气色。清颜进屋时,她正沏好了茶,似乎等了是料定了她一定会来。
“夫人,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。”她缓缓地看着清颜,递了杯茶给她。
清颜静静地坐到了她身边,倾耳听她娓娓道来。
“那是在多年前,我在京畿的客栈遇到了一个令人此生难忘、刻骨铭心的男人。”妇人露出恬淡的笑容,眼梢是沉醉的幸福。“我记得当时还是个刚及笄的少女,哪里懂得什么情爱。只是懵懂地记住了他刚毅俊朗的面容,此后也时时会想起。”
“他也爱上你了吗?”清颜知道她说的人是谁,时光荏苒流逝,坐在她身边亲口听着属于他的故事,真是宿命的安排。
“再次见他时,他酩酊大醉倒在了大街上,满身的酒气胡言乱语。我将他带回家中,他却抓住我的手,声声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,泪如雨下。”她微微叹息着,眼底悄然染上了湿意。“我当时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,可是如此我却更加地想留在他身边,陪他笑陪他哭,哪怕只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一眼也好。”
“他哭了?”清颜心头一阵翻涌,无法平息。她刚毅果决的大哥,重伤负身也不会吭一声的男人,居然有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。
“后来我才知道他落泪的原因,”妇人平静地看着她,眼神无比忧伤寂寞,“他最爱的妹妹要嫁人了,她不愿意,拼命反抗甚至不惜以死相搏。他说,他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是纯洁无暇的女子,是他见过最好的人。可是他却无法给她真正的幸福,他恨,恨自己的窝囊和软弱,恨自己甚至连一个温暖的微笑也给不了她…………”
清颜的泪轰然砸落,大朵大朵的泪花滴在手背上,心底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冰凉。
“一月后,他来向我辞行,他说他要出征了,为了他在世间最疼惜的妹妹。我看着他的脸,害怕地颤抖。我知道他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,我想留住他的目光,哪怕只有一刻也足够回味一生了。我们彻夜守在一起,他的手真温暖,温暖得叫人想落泪。他终于还是要走了,他把玉佩给了我,承诺若是他凯旋归来一定会迎娶我。”
“是这块玉佩吗?”清颜摊开掌心,凝泪问她。
妇人只是淡淡的笑着,眼泪却越流越多,再也无法止息。“他走后,我发现自己有了风儿,本想去千里之外寻他。可是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,千创百孔的伤口,惨白的面孔。我抚摸着他的嘴唇,他含笑的眉眼只愿从此随他而去,我要上穷碧落下黄泉问他一句,可曾记得过要答应我活着回来的,他怎可以…………怎么可以狠心抛弃我和我们的孩子!”她激动地咳嗽了起来,剧烈的咳着,整颗肺都快呛出来了。清颜喂她喝下水,担忧地抚顺她的气息。
想来这些年,他们母子过得也不容易,她一人怀了来路不明的孩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的指责和白眼。
“为何不去找苏家?”她幽幽的问,“苏家宗族是绝对不会让苏家的骨血流落在外的。”就算是父亲大人,也不会袖手旁观的。
“我一人受耻辱不要紧,怎么可以连累风儿背负私生子的罪名,一生抬不起头。”她爱苏清明,他不在了,她更应该照顾好他的孩子。何况真是投奔了苏家,他们会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吗?会让她抚养孩子吗?
“可是你来找我,是要将风儿托付给我吗?”清颜看穿了她的心思,满心的愧疚化作最深的悲悯,尘封的伤口被赤裸地暴露,她除了痛失去了所有的知觉。使她半生不幸的人是她,因她的抗旨拒婚害大哥上战场争军功,使风儿幼小年纪变成孤儿的是她,若不是她的自私就不会害死大哥了。可是为什么错的人明明是她,所有的报应却全都将在了他们母子身上。
“风儿毕竟是那人的孩子,他不该跟着我一起受苦。”她紧紧握住清颜的手,顺势跪倒。“他说过你是不同的,是最好的,我想他在天有灵也会希望风儿回到亲人身边,我已经没有能力栽培他了。”
“不要这样,不要…………”清颜的手颤抖不止,泫然的泪顺着面颊汹涌如波涛,“我亏欠你们太多了,本就该照顾风儿。你是我大哥的妻子,是我的嫂子,我怎么会让你和风儿分开呢。”
“我…………”
“就算风儿离得开你,你却离不了他。”清颜搀扶起她,“大嫂,从此后你和风儿便是我的亲人,永不分离。不要说什么托付不托付的,大哥爱你,我也会同他一样敬爱你。”
“不分开,再也不用分离了。”她握紧了清颜的手,突然觉得长久积压在心底的石头落地了,也许是放手的时候了吧。
她的笑容恍惚而忧伤,眼中闪烁的是决然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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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镜花水月:三十 疯疯疯]
“风儿,你快出来。”随着珧娘的柔声呼唤,里屋内跑出一个瘦弱的少年。
“娘,这位夫人她…………”两道好看的剑眉紧紧皱成川字,他以为清颜是因为他偷了玉佩来兴师问罪的。立刻张开手臂护在了娘亲面前,“夫人,你不要怪我娘,都是我一个人的错,一人做事一人承担。”
“风儿,你不要怕。”她将少年拉进自己的怀里,细细端详凝视着他的眉眼面容,满含深情的眼神似乎眼前的人儿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。“像,真是像啊。”
风儿的眉头几乎打了死结,小小的脸有些难过地看着娘亲。为什么每次娘看他的时候都会说他像,可是当他问究竟像什么时,娘都会摇摇头,眼泪就落了下来。久而久之,他从娘的神态里看懂了,他长得和爹爹很像吧,所以娘才会哭得那么伤心。
他不敢再问爹爹在哪里,那些欺负他和娘的时候,他只能死死握紧了拳头,护在娘的前面。
爹爹不在,就该由他来保护娘。等到爹爹回来了,一定会很喜欢他,夸他乖的。
清颜扬起温柔的笑容,宽大的衣袍下任由尖锐的指甲刺进掌心,痛得几乎要滴血。惟有如此,她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,她不可以在这个孩子面前有半分的失态。
“风儿,你和你娘好吗?”
“玉佩已经还你了,欠你的钱我也会还给你的,你不要欺负我娘。”略显稚气的声音里竟是那般坚决,当真是大哥的孩子,那说话的语气神态一般无差。
“风儿,你跪下。”珧娘霍地起身,“谁教你这么说话的。”她一脸怒容,似乎真的动了气。
“他还只是个孩子,能如此保护自己的娘亲,实在让人欢喜。”清颜疼惜地说,又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。
“风儿,你快给我跪下!”珧娘厉声说,面色煞白地咳嗽起来。
风儿又气又急,却因担心她的身子不敢忤逆,双腿笔直地落地。“娘,都是风儿不孝,惹您生气。”
“风儿,你知道她是谁吗?”珧娘反手拉住清颜的手,铿然有声地说,“她是你的嫡